黑蛾

小孩应该有三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他的父亲了。 他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他六岁那一年。那一次，母亲带他回到外公家， 然后尾随而来的父亲还和外公大吵起来。 之后， 父亲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和母亲从那时起就住在外公家了。

直到有一天， 家里来了一辆大黑车， 然后有几个人把父亲从车箱扛进房里的床上。 父亲躺在床上， 一动也不动。 然后家里来了好一些亲戚和邻居。 最后父亲被刚才从车上扛他下来的几个陌生人抬进暗桃褐色的棺木里， 放在客厅的正中央， 前面的桌上还摆放着香火蜡烛和一些水果。之后还来了几位道士， 低着头，敲着木鱼，念起经来。 母亲还帮小孩换上了白衣白裤， 然后一起蹲在棺木旁，烧着金银衣纸。

那一天晚上， 客厅里飞来了一只手掌般大的黑蛾。 黑蛾在棺木上来回飞了好几轮， 然后停歇在棺盖上。 客厅里的亲戚和邻居们开始议论纷纷， 当中小孩听到有人细语说到那是父亲的化身。

在深夜， 趁着所有的人都睡着时， 小孩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客厅里。 他看见那一只黑蛾还停息在棺木上。他静悄悄地走向前， 迅速把黑蛾抓在手里， 狠狠地用力把它捏死， 然后再把它丢在地上， 用脚去踩踏。

其实，自从他和母亲搬到外公家里住后， 他就时常听到 外婆在痛骂父亲， 说他干了坏事一箩箩，染上了毒瘾， 还到处抢劫打枪，抛弃妻儿不理，连累了家人。邻居们都在母亲背后说她的坏话， 说她今生的受苦都是前世造了孽的报应。 小孩也知道，母亲时常半夜躲在房里偷哭。

小孩望着地上模糊一团的黑蛾， 嘴角上露出了微笑。他知道，他替母亲报仇了， 从那天起， 母亲再也不用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