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anuary 26, 2006

谢谢你, F (一)

许君书——借白先勇【孽子】说开

文:F

书名:《孽子》
作者:白先勇
出版:上海文艺出版社让我们来看白先勇的《孽子》。

这长篇正式出版在1983年,2002年拍成电视剧,刮起一阵文学风。我们这里感受不到,可是如果有接触台湾文艺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白先勇亲自到台大与众演员主持讲座。

我们留意《孽子》的转述,从书本到电视剧有几点值得留意,一是赵英与李青,二是吴敏与张先生。在小说中这两段都不算突出,特别是前者草草带过,来到银幕,其中比重的增多,无疑让我们探讨情感应该如何看待,我们尚且无法得知相爱不相爱(说故事者没有表露),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相知相惜的重点提出。

我们看小说/剧本人物中李青的夫子自道:“开始在逃亡,在流浪,在追寻了。”这个故事虽然是发生在70年代,可是我们转眼看现在的网络世界,男男、女女,套上来看也还算妥当,这就是白先勇悲天悯人的功力所在。

故事中的人不停在莲花池旋转,就像告诉浮世人莫要轮回在宿命的大浪中,应该摆脱其中苍凉的晚景,比方老周、赵无常、盛公等等。其中张先生一段烙出爱是可以培养,爱没有值得不值得的人生体验。

无可否认,来到电视剧,切割手术下,小说中的许多枝节删除了,转而更集中在“龙凤因缘”身上,占了剧里的一大半。我认为是没有必要的,纵使整部不过谈情,也不为过,无须聚焦在此,短短的李青与赵英相遇在二手书店的那轻轻的一勾,已经比小说好得多了。(小说中是李青与实验室管理员赵武胜在化学实验室发生猥亵行为,剧本该成知己赵英,伏笔于往后的书店相遇,比小说好。小说的赵武胜只是扁形人物,白先勇只在开首的通告一点。)

这个故事的好处是不在于情欲,而是情、欲有之的当儿,更看重故事人物接触的各种情,可见前者的着重。

多线发展之中,李青与李父,李青与李母的关系,是颇感人肺腑的,读者万万不能错过,龙应台“淘这盘金沙”时,亦持同感,表示并非是某种情欲的书写,因为故事中的人的种种“过错”,是可以用任何来取代,亦不损情节的发展。

同时,小说家写情感,不特别强调情欲书写,或者说不是重点,这是值得我们有志写这类题材的人三思的,我想小说不一定要肉腾腾,血淋淋的罢?

当然我们不能放过作者的页前的警句:“写给那一群,在最深最深的黑夜里,犹自彷徨街头,无所依归的孩子们。”我认为应该同《台北人》前的:“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合看比对,说明了一个忧患重重的年代,所谓的忧患,不如指作者必然要提及的人物的无奈感、无力感──我想,人不一定要这样的,命运与运命只在一线,不甘心不放手,像王夔龙和阿凤,也不过是大时代下的牺牲者,可是我们不禁要问,究竟多少人还套在宿命中?

放到现代情爱,网络世界的电光火石无疑诱人,很容易产生华丽的面目,不过日旧物衰,仅“划了个美丽又苍凉的手势”(张爱玲语)。我看书中的许多警句都可以套用在现代都还是实用的,与其要一触即发的,不如草木皆灵,树犹如此。

喜欢情欲书写的人,应该看白先勇的手法,他的小说女人戏,男人戏,当然是女人戏写得好,可是当他写男人戏是又别有一种梦影,这在他早期的〈青春〉已昭然若揭。

我文笔顿挫,愈要说得好,可能愈变得糟,这或许也可以引申为我说的无奈感、无力感——我们人间世!我苦笑。唯有用白先勇的五凤描画的笔来收煞,或许,人间世的所谓许君书,不管是那一类的情感,就是默认与等待:

•他说我的血液里面带着野性,像这个岛的台风跟地震一样。我是不被降服的。

•在我们这个园子里,没有真的感情,更没有所谓的真心。如果真要放感情下去的话,只会弄得自己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我们的王国,也是一个极不合法的国度,没有政府,没有宪法,不被承认,不被尊重,也无法给予任何庇护。我们只得仰靠自己的动物本能,在黑暗中,摸索出一条生存之道。

•在这个窝巢里,大家分成一堆堆一对对,交头接耳互相倾吐,交换一些不足与外人道的秘辛。纵然有深藏不露的苦痛,忧伤,哀愁,憾恨,也让集体的笑语,戏谑,癫狂,以及一首首的乐曲,掩盖过去。

•这世界上那么多种人,哪有谁可以一眼就看穿,谁是怎么样的人。

原刊《光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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